【10】

汪芙蕖一坐下来就仿佛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三杯茶水的时间都没停下来，让明楼有些烦躁的是，汪芙蕖的这些话里都是些吹吹捧捧的客套话，一句实在的都没有。明楼大部分的时候就回应一个笑容，然后抿一口茶水。汪芙蕖也不在意，照旧自顾自地说着。

明楼越听越烦，心思直往楼上跑。这是第一次明诚的同学进到家里来，而且一来就进了明诚自己的房间。

刚好桂姨走过来又添了一杯茶水，明楼拦住她说道，“你切一盘水果送到楼上阿诚屋里，看看他们干什么呢。”

桂姨楞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明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很快地，她就应了声“好”。

桂姨有个儿子，比明诚大了两岁，因为桂姨在怀孕之前就已经在明公馆做工了，所以她的儿子明家人也熟悉，小时候就一直抱在明公馆里喂养。小孩子都招人疼，明楼和明镜那时候一个正淘气一个青春期，明父明母便时常抱着桂姨的儿子逗弄，一边怀念自家两个孩子牙牙学语的时期。明母那时候常说，让桂姨好好地培养这个孩子，有困难就讲，没准儿等孩子长大了能给明楼当个秘书什么的。桂姨笑着推说“哪有那个福气”，心里却种下了这个念头。

桂姨因此对自己的儿子抱着很大的憧憬，管教得十分严格，还求着明母帮孩子去上了一个普通的学堂，这孩子也争气，学习一直很好。

明家是不会在意这点钱财的，即使是仆人的孩子，若以后能培养成材，明母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善事。

转折发生在明父明母车祸身亡的那年，明镜带回了救命恩人之子，取名明台。明镜和明楼毕竟不如明母对小孩子上心，家里又多了一个孩子，还是恩人的儿子，明镜整颗心都放在了明台的身上，就没精力再多关心桂姨的儿子，但学堂还是继续供应的。桂姨几次提起明母生前曾说让桂姨的儿子以后给明楼当个秘书什么的话，明楼听了只是陷入沉默，没接下去。桂姨不由一阵恐慌，开始频频让自己的儿子下课后到明公馆里来帮忙，正巧明台也需要一个玩伴，明镜也就乐得高兴了。

但第二年，明楼捡回了阿诚。

阿诚不知小时候受了什么苦，极度怕人，刚来到明公馆时，只有明楼可以接近他，旁人只要进到他所在的房间中，他便惊恐地在墙角缩成一团，听见门外有嘈杂的脚步声，他都会抱住自己害怕地哭泣。明镜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够让他开始接受自己，明台那时候也不同别的孩子玩了，整日围在阿诚旁边，哄着阿诚跟自己说话。

明楼为了让阿诚不再那么害怕，把家里的佣人都辞退了，就留下了做饭的女佣桂姨以及明镜从老宅找过来照顾明台的香姨。同时，明楼还委婉地告知桂姨，尽量不要让儿子过来了，阿诚看见生人会害怕。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阿诚自来到明家之后，就一直没有举办宴会宣布他明家人的身份，外人只道明家捡了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养子还是下人，谁也说不清，去明家做客也不见这个孩子出来见人。有些精明的，便会在给明台送礼物时也给明诚捎带一份，也有自命尊贵的，像汪家叔侄，压根不屑于理会明诚。

从明诚八岁被明楼捡回来也有四年的光景了，这几年间，一直是明楼在家里教明诚读书识字，眼看明诚越长越大，明楼开始担心起明诚以后会不会与社会脱节的问题，便狠下心来送明诚去了学校。

可去了学校，眼看着明诚慢慢地可以与自己之外的人亲近，还多了分享各自生活空间的朋友，明楼的心里，又开始细细密密地泛起一层不舒服的感觉来。